对面楼上的疯女人
我们家在二楼,对面那栋楼的一楼住着一个疯女人,我们是邻居。
她也不总是疯,只偶尔发作。我们住在这儿的人之所以都知道这个情况,是因为她发病的时候会站在楼下的小坪里自顾自地骂人,声音很大。其实她不发病的时候很好,平常见着了,她会微笑着叫我的名字,我也会很礼貌地叫她阿姨。
她有一个儿子,和我同龄。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她的儿子很不听话,让他去补习功课,但他一到暑假,就拿着交给补习班的钱去上网,每天按时出门,按时回家,把她蒙在鼓里。她是打电话咨询老师时才弄清楚情况的。我还记得他小学时的模样,胖乎乎的手脚,理着很短的头发,大而圆的眼睛,尤其是长长的睫毛,眨巴眼睛时,很是可爱,颈上总挂着防盗门的钥匙。但他真的格外顽劣,我亲眼看到他从墙角的砖头下翻出几枚硬币(估计是他以前藏的),提着他的书“补习”去了。
她的病,多半跟这个不听话的儿子有关。在我印象中,她的第一次发疯是在一个晚上。那时我还在上六年级,躺在床上听她撕扯着喉咙号叫和漫骂。她的话听起来全是胡言乱语,因为疯子的话是没有逻辑的。但是她的话又是那么响亮和富有穿透力,我能很容易听清楚每一句的内容。她每一句号叫出来的话,都和她的儿子有关。从天说到地,从人说到物,总是离不开她儿子的名字。这个女人好似在诉说着内心压抑的情感,如同正常人一般,把自己经历过的辛酸与痛苦、内心的忧郁和愤怒,一股脑儿地从胸腔里掏出来,揉碎了,然后抛到黑幕似的夜空中去。母亲对我说,这个疯女人年轻时经历了一件不堪的事,让她的精神备受打击。同时,这个疯女人是老来得子,加上这个儿子又格外不听话,让她操碎了心。那天,我躺在床上,她的声音让我的心一阵阵地紧绷。我想,这个女人真是可怜。
又到了母亲节。下午两点多钟,太阳光照下来,阴沉的天一下子明亮了许多。我走到窗前,一眼便望见了她。她一个人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自家铝合金的防盗窗下,穿一件碎花图案的夹衣,踏一双黑色的布鞋。她的腿并排收拢在胸前,身体蜷着伏在两膝上,头发却梳得整齐,还俊俏地扎在脑后。她就这样一个人坐着,无声地、幽怨地坐着。我坐在书桌前做了很久的作业,站起身,望向窗外,还见她保持着初见时的那个姿势,身后是她家的防盗窗和窗子里头拉得很严实的窗帘她的儿子没有回来。
我又忽然想起她那个在外头做事的丈夫,有浓密的胡子,寒暑假也会偶尔回来。他认识我,见着我也总会微笑着叫我的名字。
唉,我是多么希望有人来陪陪这个孤独的女人呀!
【点评】鲁迅先生说过,“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如此一想,这应该算得上一幕悲剧了。这个女人确实是有点儿疯,要不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自顾自地骂人”?可从她对儿子挂念的言行、对邻居友善的微笑以及干净别致的装束来看,似乎并不疯。这种看似矛盾的情节,用一个“情”字来串联,也就显得格外真实了。谁来关心这位现实版的“祥林嫂”呢?这是作者心情沉重之所在,也是文章立意的着力点。文章写人个性宛然,神形兼备,栩栩如生,笔墨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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