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那年,我踏入了小学的大门,从那时到现在,我读了将近十年的书。慢慢地,我知道了“人之初,性本善”;读懂了《安徒生童话》;也读懂了《窗边的小豆豆》。但始终没能读懂我人生的第一位老师母亲。
上小学时,母亲在遥远的他乡打工,我和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小学六年,母亲回家的次数很少。对于我而言,她只是一个符号。
进入初中后,母亲回来了,我这才真正感受到了母亲的存在。
每天早上,我六点起床时,她已经在厨房忙活开来了。等我洗漱完毕,桌上早就摆上了美味的早餐。天天如此,从未间断。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好像从来不知道疲倦似的。可即使这样,我还是觉得我们母女之间好像有一层隔膜似的。
记得一次考试后,由于成绩不理想,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而母亲知道了我的成绩时,她忍不住责备了我几句。本来就很烦的我,被她那么一说,便控制不住情绪地与她吵了起来。我觉得她一点也不理解我。那一吵,我三天没有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但她每天依旧提前为我准备好早餐,默默地送我出门。
到了第四天的早上,当看到桌上我喜欢吃的三鲜面时,我实在忍不住了,主动认错:“对不起,妈妈,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吵架的。”妈妈停下手头的事,拉着我的手微笑着对我说:“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我也不是故意要说你的,只是希望你能够吸取教训,继续努力。”说完妈妈又去做自己的事去了。听完妈妈说的话,我才明白,一直都是我在怄气,想到这,嘴角的弧度张开了,母女俩的心也似乎在逐渐靠拢。
回乡后的母亲一直就在离家不远的一家麻辣食品厂工作。我只知道她早上七点上班,傍晚六点才下班。至于她工作的环境怎么样,工作的强度如何,我一无所知,也从没有问过她。直到那一天,外公要我到工厂去叫母亲回来吃饭。一踏进工厂的大门,一股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急忙捂着鼻子,不愿再吸一口气。来到包装车间,四处搜寻,视线终于定格在了一个瘦小儿又略显佝偻的背影上。只见她一只手把包装袋敞开,另一只手迅速的抓一把辣条放进袋子里,随后又将袋口放在一台打口机上,就这样快速地毫不含糊地重复着这就是我的母亲吗?我很纳闷。我已经在她的身后站了好一会儿了,可她一点也没有察觉,依旧专心致志地工作着,我的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原来,母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辛苦地工作着。而她每次给我零花钱时,却毫不吝啬,还总是嘱咐我不要太节俭,一丝愧疚从我的心底涌起。我大声地叫道:“妈妈,该回家吃饭了。”机器声停止了,母亲急忙转过身子说:“你快出去,这里空气不新鲜,我马上就来”。我执意不肯先走,母亲也不再坚持。我的泪再也忍不住了,就这样夺眶而出。母亲赶忙用她略显红肿的手替我擦干眼泪。“你这是怎么啦?是被辣的吧?快走吧!”我哽咽着,“妈妈,我没事”仔细端详她的面孔,看着她额间明显的抬头纹,眼角清晰的鱼尾纹,鬓边肆意地张扬着的白发,笑容里掩饰不住的疲惫,我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母亲。我冲动地说:“你还是把这工作辞了吧”我的泪流得更猛了,我没有伸手去擦,任其肆意流淌,好像这样能洗掉我的愧疚似的。母亲慌了,连忙安慰我道:“傻孩子,妈妈已经习惯了再说,妈妈又没什么其它的本事你就专心地读你的书吧”妈妈的脾气我清楚,我没有再劝她。
愧疚感在我心底漫延。从此,我再也没有使过小性子,母亲逢人就夸我长大了。
今年,我升入了九年级,学习更加紧张了,母亲对我的关心照顾也更加细致了。她怕我营养跟不上,就经常向周边养鸡的邻居购买土鸡蛋,每天硬逼着我吃鸡蛋,弄得我现在一看到鸡蛋就有点反胃了。
不过,我知道,这就是我的母亲,和天底下所有的母亲一样。
我觉得我有点读懂她了。我想,我会用我一生的时间去读她的,直至读懂为止。
懂------“很难”。
------题记
当往事已成过往。
望着我的母亲,才发现,时间流逝得如此之快。从前那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已经掺了许多的银丝,不再柔顺;从前那张吹弹可破的肌肤,已经刻上了许多痕迹,不再光滑;从前那抹窈窕美丽的身影,已经变了许多模样,不再纤细。望着,望着,我的记忆飘到了很远,很远……
秋,是温柔的,但也是无情的。枫叶的红,银杏的黄,似乎缠绵了整个秋,公路两旁都铺了厚厚的,金黄的一层,在微风的轻轻吹拂下,沙沙作响,好像在开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奏会但,当我看见一整棵树已如一位光秃秃的老爷爷时,我豆子般大小的眼泪就措不及防地掉了下来。原来,秋------是如此的残酷。
我依稀记得那日,已入深秋。秋风虽不及冬风那样的刺骨,却也异常的冷。她穿着旧的防寒服,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还有一双旧皮鞋,她那时比现在年轻很多,但也不能说明,她依旧年轻。似乎是风的凛冽,阻挡了她那颤巍巍的缓慢的脚步,不过几步的路程,她却像是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我早已看见她,却低下头,继续做我的事,但那颗心却有什么东西在动,很难受。她终究还是走到了我的面前,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望着我,我没看她,转过背去,用湿润的眼睛看了看天,努力把眼泪挤回去。原来,我早已学会了坚强,学会了成长。
她花费了很多的时间,很多的精力说服我的奶奶,带我离开那座古朴而带有历史气息的小镇。当我登上离开我生长的地方的列车时,看着眼前的景物飞快地划过我的眼时,才发现,我已不属于这里。我看向她,心中那团怒火熊熊燃烧,埋怨,责备全都在我的眼神中,我不想读懂她的任何的良苦用心,不想读懂她所经历的苦难。列车已到站,我的心也已到站,不在有任何冷暖。那年的我九岁。
几年后,我已经比其他的孩子更加独立、自主。同时,也更加叛逆。我常常会顶撞我的母亲,糟蹋她的心意,把她的关心扔进“冰泉”------冻结。似乎那样,我心里的那团火才会弱一些。几年了,我始终放不下那一段过往。我离家出走时,她会哭着打电话给老师,待看见我平安归来时她那一双眼睛已经肿的像核桃那么大。
我犯错时,她会严肃地责备我;我不吃饭时,她会冷脸相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心中只记得她的“坏”,从未记住她的好,记住在我手生冻疮时,细心为我擦药的场景。在我生病时,为我穿衣倒水的画面。问候,关心,默默无声付出的爱,都被我冷漠地无视掉。因为,我不想读懂她,不想理解她。
直到我的父亲告诉我,母亲当年所遭受的苦难,生病而离开我的缘由时,我只觉得上天给我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为什么母亲都不告诉我?一人独自承受,我不知她在私下流过多少泪,花过多少时间和精力来管教我。以至于,她衰老的如此之快,我竟浑然不知。
我听见,我很晚回家,母亲焦急、担心的声音;我看见,她在灯下,驼着背,为我缝补衣服的场景;我闻到,她曾经为我悉心做饭菜的那一股香。风,吹动了我多年以来沉寂的心……
我开始试着努力读懂母亲。在她责备我时,读懂她的鞭策;在她关心我时,读懂她的用心;在她关心我时,读懂她的焦急。当我们两个一起走在超市里,她回头对我慈爱地一笑,我听见心里那一堵墙,正在慢慢地裂开
她站在寒风刺骨的街头,搓着手,跺着脚,风吹乱她额前那几缕干枯的头发,她面带笑容,目送我的背影远去。
我募地想到龙应台在《目送》中写道:“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想,我不会让母亲看见我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
因为,我在努力读懂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