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走过许多路。翻越高山,漂洋过海,无数惊艳的风景都成为我心头永不消逝的记忆。可是我却从未注意过,一条走了十几年的路,承载了我年少岁月里所有的点滴温情。
我从这条路上起步。从有记忆起,我的心就与这方红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太奶奶是有手艺的人。她常常捡一根细长平整的经木条,随手拼成骨架,撩起腰上大衣,熟练地一捻,抽出几根麻线绳捆扎,再用塑料纸糊上去。画些花饰,引出一根线,风筝便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起来了。我赤裸着双脚,在松软泥土上轻跃,感受脚与大地每一次亲吻的柔情。我呼吸着泥土的芬芳,不停地奔跑在这条羊肠小道上,银铃般的笑声如流沙般洒开来。我欢笑着、静静地看“晨兴理荒秽,戴月归荷锄”的农民们,风筝还躺在天空的怀里,聆听她轻声呢喃……
走过这条路,有美好的种子在心头播种。每一粒种子里,都闪耀着我童年时光的美好,造就了我骨子里最淳朴的乡情。
我在这条路上行走。步伐渐渐稳健,铿锵有力。闲暇时分,我会抱一本书,或坐或走,闲情漫读。曾几何时,我时常流连于《边城》里,那个恬静温和的女孩,那方碧绿柔情的水乡和那永未了结的情;曾几何时,我被《穆斯林的葬礼》中,那为了爱的人奔碌一生的韩子奇所感动,脑海中还回响着新月渴望生命的痛苦呐喊;曾几何时,我在《人间草木》中,随汪曾祺先生游历祖国大江南北,惊羡于一花一草一木一诗一画的简朴动人的民风,感慨作者眼里那些真情体悟。行走在小路上,我所收获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诗作中感人震撼的人情。
走过这条路,有刚健的草木在心头生长。那每一片绿叶上,都焕发着知识的光辉,指与我智慧的坚毅。
我在这条小路上奔跑。后来,我上了学,回乡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只能勉强地一个月回去一次。每一次,我都会在小路那一端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静静地,似乎已经站了许久。即而,奔跑向前,踩着厚实而又松软的泥土,口中大声呼唤:“太奶奶——”一下扑进她怀里,任她宠溺地抚摸,亲切地一遍遍呢喃我的乳名。
我临走的时候,太奶奶总硬要塞给我大包小包的零食,我明知学校不允许带这些东西,却也还是收下。因为我明白,那是她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给我的东西了。我再次走回这条走了十几年的路,背过脸,不再多看她。我能感受到她的白发在晚风中孤寂地飘荡。那系在我身上的一道期盼的目光,是对我最好的祝福,再后来,她静得睡入尘土,永远不能醒来。我并没有大哭一场,我明白她一直都在。因为爱的存在已经超越了生死与时间,所以只要我再回头,她依然会在小路那端守候着我,颤颤巍巍……
在这条路上行走,有不败的花朵在心头绽放。那每一朵花瓣的光彩中,都诠释着生命的伟大,给予我人生深深的启迪。
路,还要向前走。过去的所有的一切,那些灿烂的童年时光,耀眼的智慧光芒,深沉的生命更迭,都在我的心理留下不可抹去的记忆与收获。带着一份美好乡情继续上路,以智慧书香为伴,用一颗敬善的心,无私的博爱,继续向前,且歌且行。
毕竟,都已走过。
走了许久,不经一次回首,望着天际那轮红彤彤的落日,心头一阵悸动,似曾相识的感觉,很遥远,很亲切。像是在意识里弥留了很久,又似走完一段历程之后的充实感。原来高一就这么被我真真正正、完完整整地走了过来。
走进高一时,怀着几分沉重,带着许多不平迈上这人生新的征程。或许,昨日历经一翻痛苦挣扎和拼命奋斗后的失落与辛酸依旧不能散去。每每伫立在高三教学楼下的“精英班级”前,总会默默地对自己说,原来我也属于这里,原本我可以比他们笑得更甜。太多的不平,太多的“本该拥有”,我越陷越深,我第一次感受到距黑暗是那么近,四肢却又被束缚得那么紧。我甚至看不到希望,第一次感觉到前途的未卜。我想过要逃避,但是我不能,我选择了我要走的路,我就应该去面对。
有星星的夜晚,躺在楼前的草坪上,仰望着星空。或许,在默默等待着天使的降临。幻想着自己变成了天使,飞向空中,骑着那舞动翅膀的白马,摘下一颗最闪耀的星星抛向自己最心爱的人……这也许是那或苦或酸的日子里唯一能使我感到欣慰与平静的方式。
经历了一个出奇寒冷的冬天,迎来了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或许说,更是一个心灵的春天。冬天里,我真切地体会到了亲情、友情的温暖,这个春天里我倍加珍惜。虽然,昔日的知己已不再那么默契,昔日的死党已不再联络,昔日的对手已不再势均力敌。但毕竟曾经拥有过。就像那份真挚的情感摆在面前,默默让他溜走一样,只留下了美好的记忆,但那些已经足够了。孤独之时把它翻出来细细回味,不禁会笑得很甜很甜。有时,放弃也是一种美丽,距离更会产生美……
走过高一,我学会了面对,学会了放弃,学会了宽容。真真切切地感悟到了很多很多。曾经的伤痛、快乐、别离,记录着那段或苦或酸的经历。我庆幸,过去的生活不是一张布满字而无标点符号的纸。它充实而真实,是我自己走完的。
又是一个路口,停下来,回首高中所走过曲折的路,不禁会心一笑。载着理想,我又转向了另一条曲折而充满光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