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便面如春花,定是能感动人的,任他是谁——三毛
在记忆的大宝箱中,有着许许多多的事,有开心的、难忘的,有不舍得,有痛苦的,这些都是我的珍宝。你若让我拿出一件事和你分享,那我拿出的,肯定是感动的事。
迄今为止,已经有很多人让我感动,如:父母,亲人,朋友等,这些都是我最亲近的人,但陌生人令我感动的,有且只有一个。而且陌生到我除了职业外,不知道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让我感动的人,是一位环卫工老奶奶。那是夏天的一个中午,放学了,我和同学们嬉闹的跑出校园。同学们都回家了,我一个人穿过马路,走到学校对面的小巷子里。那天不回家,自己一个人去买煎饼吃。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了煎饼摊前,排起了队。等了一大会,终于到轮到我了。面糊在铁锅里“滋滋”的响着,我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我摸摸口袋想付钱,咦?里面什么也没有,奇怪,我明明把钱放在口袋里了呀。会不会是刚才打闹的时候丢了!我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就先让老板把煎饼在一边,找钱去了。可是我找了一遍也没发现。肯定是找不回来了,我心里这样想着。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煎饼摊,煎饼摊老板看错了我的心思,突然大声对着我说“好啊,我看你就是想吃霸王餐!”
当时排队买煎饼的人很多,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聚集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脸霎时红了,夏天很热,我当时感觉我像被烤焦了似的。我先是抬头解释说:“不是,不是这这样的,我只是把钱丢了。”,可看见所有人的看我的目光就像是看无赖一样,我再想张嘴说话,可却怎么也张不开,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任由着遭受到煎饼摊老板的谩骂和周围人的鄙视。
眼泪在眼眶里打旋,我努力不让它掉出来。这时候听到了一个年迈的声音,说:“我相信这孩子。”突然大家都停止了吵闹,看着某一边。我也闻声抬头向那边看去,原来是一位身穿橘黄色马甲的环卫工老奶奶。紧接着煎饼摊老板说:“大娘,您别听这个小孩瞎说,他根本就是个骗子。”身旁的许多人也附和着。“不管怎样,也不能让孩子饿肚子呀,这次的钱我替孩子付了。”老奶奶说。她说着,从马甲的里面拿出一叠整整齐齐的钱,大部分都是五角一块的,最大面值的也就是一张十元的纸币。她用龟裂的手指数出了一打零钱,递给了煎饼摊老板,合起来刚好是五元。“可是大娘,您不值得为他这样做。”煎饼摊老板依旧没有改变对我的看法。“行啦。”老奶奶挥挥手示意他别再说了。老奶奶把已经凉掉一半的煎饼塞到我的手里,说:“孩子慢慢吃,我先去干活了。”说完便拿着大扫帚走了。我还站在那里,任由泪水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感动。
感动并不一定非常伟大,非常稀有,有时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她可能不会使所有人都知道,可能不会惊天地泣鬼神,但她一样能让人感动。
我在等一个人。
与其说是“等”,不如称它作“偶遇”,因为从始至终,我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
云层深处渐渐有了一丝微明,陆陆续续有人开始从宿舍楼里走出,我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希望能寻到那个扎着高高马尾辫、身体略有些肥硕的身影,但我却未能如愿。
“看样子,她是不会来了。”失落慢慢攀上我的心头,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挥之不去。我抬头望向远方,不禁又想起了与“马尾辫”女生的初遇。
那天,天空上还缀着几颗残星,隐约能看见几分月色。我在母亲的敦促下,去学校的操场上练习跑步。一群高三的学生聚集在跑道上朝操场的另一方走去。在他们注意到我后,他们都用一种杂糅了复杂情感的眼神看着我。虽然我不能完全解读出其中的含义,但是我想,他们的目光中一定涵盖着怜悯,和对自己曾经的局促时光的回忆。
奔跑者穿过人群,总有一种像在动物园里被人观赏似的尴尬。这令我如芒刺在背。
就在我痛苦与纠结时,一只手突然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愕然地回头,看到了一个女生灿烂的笑脸。
“跑得不错,”她又拍了拍我的肩,微笑着对我说。她说话的时候,高高的马尾辫有节奏地上下甩动着,嘴角上扬出了一个月牙似地弧度,陷下两个浅浅的梨涡,像是想让我沉醉在这个甜美的笑里面,忘却此间的尴尬与难堪。
“你还要跑几圈?”她继续问道,惊醒了已然醉倒的我。
“啊?额,我,我还有两圈。”我仓促的回答,脸上突然有些发烫。
“我们一起跑吧,”她朝我挥挥手。我没有回答是或否,只是对她抱以一个微笑,我知道,不必千言万语,我们自是心有灵犀。我快步跟上她,高高的马尾辫好看地上下翻飞着——这个画面,也成了那个晨跑我对她最深刻的记忆。
此后,几次等待,试图在这儿找到她,却总未能遂愿。就像现在,天色渐明,她却仍未出现。
我跑不动了,你在哪儿?我开始疯狂的想念她,想念那个给予我支持和鼓励的她。
如果能看到那个上下翻飞的马尾辫,如果她能听到她喘息着对我说“加油”,如果有人抵着我的后背,坚持不让我停下,如果能看到她对我浅浅的酒窝……
可惜没有如果,那个给予我温暖的亲爱的陌生人,不会来了。
我望着前方绵延着似乎永无止境的跑道,感到一阵落寞。她,真得不会来了。
天光已经大亮。突然,一个微胖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高高的马尾辫!是她,我欣喜若狂,一路狂奔来到她面前,本想说什么却又哽咽在了心头,最后只是嗫嚅了一句:“你来了。”
“来了。”她回答道,仍旧浅浅地笑着。
我依旧跟在她后面跑着,高高的马尾辫在我眼前好看地上下翻飞着。我们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彼此想说的,已尽在不言之中了。
密不透气的车箱,各种零食交杂的气味,旁边同学外放的摇滚音乐,一切都让我心烦意乱。
车停在了一所破旧的乡村中学门口,我抱着包下了车。大家在大厅等待接待我们的接对子人家。同学们一个个笑脸相迎,希望农村小伙伴们尽快选到自己。
我和另一个同学站在一起,一边抠着手指,一边低头看鞋。“看上去他们都很优秀啊!你说这边的孩子会不会不喜欢我们这种不讲话的呢?”同学不安地问。我漫不经心的抬头,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脚踩拖鞋冲进了大厅。她像小鹿一样的眼睛,审视了一圈,接着冲向站在角落的我们。不由分说,一把将我们拖出了大厅,一路狂奔。然后一个急刹车,把我们塞进一辆车里。我们一脸惊慌地问:“你,哪位?”司机大叔呵呵一笑:“小兮,你又吓着客人啦!”女孩挠挠头,抱歉地对我们说:“额,我是接待你们的住家,真的不是人贩子,真的不是!”“哦——怎么称呼?”同学礼貌地问。她咧嘴,露出了珍珠般洁白的牙齿说:“叫我小兮好了,你们嘞?”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傻乎乎的笑脸,我们顿时就放松了下来,微笑着自我介绍。
小兮,真的像一阵风一样,不仅是她跑的飞快,还有她挠挠鼻子咧嘴笑的样子,都让人感觉亲近。到了她家,爷爷奶奶迎了出来,拉我们进屋吃饭。午餐过后并不让我们干农活,于是小兮拉着我们去村子里逛。烈日当空,我们却躺在茂密的竹林里,呼吸着新鲜的竹子气味。几个小时前我们还在担心怎样和陌生人相处,而现在有了这个衔着竹叶笑嘻嘻的女孩,跟我们讲了农村许多新鲜事,我似乎不再担心什么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片金色,我小声说:“那里晒的是什么?看起来很好玩。”她放开我的手,边跑边扭头说等等。她跑过去和翻谷子奶奶嘀咕了两声,便向我们招手。我们跑过去,她把翻谷子的木工具放在了我的手里:“来,玩吧!”于是我在一片金灿灿的稻谷中漫步,小兮笑嘻嘻地帮我拍照。玩累了,我们躺在谷子旁休息。我一看手机全是照片,习惯性的删掉一些,她连忙阻止。我解释道,这样占很多内存的,但是她说:“但是每张都有自己的价值啊。而且,我们家以前的菜园被拆了,我都很后悔没多留几张照片!”我停下删照片,看看她,又看看手机,“嗯,好,我留着。每张都有自己的价值,每个人也是。”我把后半句吞回心里。
谢过翻谷子的奶奶,她又拉着我们到池塘边乘凉。坐在树底下,她说:“你是不是读书特别好?”我拼命摇摇头,又低下头说:“我真的——很弱,又不会和人交流。”那张被晒得红彤彤的脸转过来说:“没有啊!我很喜欢你的,而且人各有长处嘛,你看我成绩不好,但我是体育生啊!”我看看她明亮的眼睛,没有一点自卑,闪着朴实、希望的光芒。我盯了好半天,直到她羞涩地挠挠鼻子说:“呃,我说错什么了吗?”“没有,”我微笑着,“就是……我也很喜欢你的性格呢。”
她又笑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走,我们回家吃饭!”
离开之际,我和小兮的家人合了张影,她在巴士前谢谢我说:“要不是你劝奶奶爷爷来拍照,他们都不肯拍的!”她又傻笑起来。
我上车离开,心中又想起那个黑皮肤、有洁白牙齿和小鹿眼眸的女孩小兮。我想谢谢她,让局促的我、自卑的我感到亲近和自信。
谢谢你,那个像风一样的女孩!
谢谢你,我亲爱的陌生人!
傍晚,站在窗前,我看着一抹淡淡的斜阳垂挂窗外,风拂过,窗边那根丝绳的一头系着的一只精巧的黄色的千纸鹤,似乎展翅欲飞,看着这一只千纸鹤,我思绪悠悠……
那是去年夏日的一天早上,天空好像被水冲刷过那般明净,那么湛蓝,那么可爱。我约了几个小伙伴一起骑车去浴龙岩游玩。骑着老爸刚买给我的生日礼物一一一辆崭新的蓝得发亮的自行车,别提有多拉风。一路上,我哼着小曲儿,施展车技,一会儿单手抓把,一会儿双手放开,一会儿还来一个极速溜坡。绕过一段林荫小路就到了目的地,我们把车子停下,连蹦带跳地走着。看,明镜般的湖面倒映着翠绿的山,不时掠过的一两只飞鸟,湖中心还有一个亭子,有几个人正悠然地在湖边垂钓。我们绕过九曲桥沿着大殿右侧的台阶径直向上,爬到了山上。微风拂面,让人感到无比的惬意。
猛然间,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的心咯噔一下:“完了,完了,我忘记给自行车上锁了!”我顿时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李军说:“你没记错吧?我们可都有上锁呀!”我也想记错,可是把口袋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啊,我拍拍后脑勺,“是真的忘记上锁了,要是我的自行车被偷了怎么办?哎,这下惨了,肯定得被我妈骂死了!”“别唉声叹气了,自行车肯定还在的。”王明拍拍我的肩膀,安慰着我说,“赶紧下去找。”我加快步伐,边走边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佛祖保佑,观世音菩萨保佑,我保佑我的自行车好好的,好好地等着我。我记得来时把车子停在一棵大树下,于是我们沿途到了刚才的位置,还是那颗茂盛的大树,可是不看不要紧,一看,我的小心脏都快停了,树下空无一物,我瘫坐在地上。不知是谁提议:“要不,大家分头找吧,我往东边找,阿明往西边找,阿哲,你在原地等。”“只有这样了。”
我叹了口气,幽幽地说。1秒钟,2秒钟,3秒钟……我如坐针毡,觉得恍若隔世。这时,李军气喘吁吁吁跑回到树下,他语无伦次地说:“我……车场,找到了!找到了!”我一听,欣喜若狂跟着他飞奔过去停车场,见到了那一抹深蓝,闪亮闪亮的,它,安静地停在停车场的边边,我情不自禁地抚摸着它,轻轻吹去车座上的灰尘。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真的不可言喻,哎,怎么回事?自行车被锁上了,没有了钥匙怎么办,我飞上天的心顿时跌入谷底,可恶,肯定是哪个陌生人恶作剧,故意锁了车,还把钥匙顺走了。正想着,我气恼地捶了一下我的车座,却似乎看见车座下有什么东西,我伸手一掏,一只黄色的千纸鹤掉下来了,这时,一把金光闪闪的钥匙从纸鹤里头掉出来了,小伙伴们你看我,我看你,惊讶极了,我小心翼翼地把千纸鹤重新叠好,郑重地放进我的衣兜里……
谢谢你,无言的纸鹤!谢谢你,陌生的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