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老楼,老楼就有老楼梯,木制的,年纪很大了,梯面上原有的紫红色油漆已被磨去大半,露出黑褐色的木筋,又被顶楼装修用的石灰水浸得斑斑驳驳,早已失去当年的风采和体面,踩上去更是咿咿呀呀地叫着,仿佛不堪负重。然而我很爱它,每每依靠木栏回忆起老楼梯上发生的故事,一股温情就会涌动在心间……
小时候,刚会走路,却自不量力,妄图一步迈上两阶楼梯,咯咯地笑着,把一条腿努力搭上去,两只小手扒住阶面,铆足劲向上爬,见迟迟不管用,干脆腿一蹬撒开手,把身体努成一个倒弓型,竭力向上。这可把呵护在左右的外婆吓坏了,连忙抱住,我哪里肯,不屈不挠地哭叫起来,外婆乱了方寸,突然说:“宝宝乖,再不让扶,楼梯会咬脚!”那老楼梯早已配合地吱呀叫个不停,我竟信以为真,乖乖地停了哭闹,把小手放到外婆宽大、温暖的掌心,任由她牵着一步一阶地回了家。
小学四年级,心不在焉的我一脚踏空,从楼梯跌下,脚崴了,针扎似的痛,唉,没想到这老楼梯还真会咬脚呢!外婆听到动静,“咚咚咚”从楼梯上跑下,几乎扑在我的身上,不停询问伤情,声音都岔了,看着我青肿的脚面,一向镇定的外婆再次乱了方寸,忽而责怪我不当心,忽而要去打电话通知妈妈回家,忽而又想立即带我去医院,总之,她在我身边上上下下转个不停,引得老楼梯也吱呀吱呀乱叫,终于她镇定下来,匆匆取来跌打损伤药,不许我动,自己小心地抬起我的伤脚抱在怀里,轻轻贴上膏药,又低头对着伤处吹了又吹,看着外婆那急红的`脸颊,那焦虑的目光还有额上沁出的细汗,我知道老楼梯不仅咬伤了我的脚,也咬痛了外婆的心!
终于小学毕业我上了初中,那日放学,一进楼门就听到老楼梯近乎呻吟的咿呀声,抬头一望,发现外婆正扶着栏杆,一步一顿地上楼,她走得那样艰难缓慢,抓栏杆的手由于用力青筋暴起,一缕白发散落耳边,随着她双腿颤抖地前行而无助地荡着,这哪里还是我那爽朗利落的外婆啊!这才想起不久前外婆的脚长骨刺了,每天都要煮一大盆中药泡脚。啊!我渐渐长大,外婆却这般苍老了,我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觉,忙走上前扶住外婆的胳膊,倔强好强的外婆却一次次推开我的手,情急中我大叫:“外婆,不扶,楼梯会咬脚!”话一出口我们都愣了,外婆就那么停了一下,不再说什么,任由我搀扶着上楼,开门时,分明看见外婆用衣袖擦了一下眼角。泪水也从我的眼眶滚落,外婆,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让楼梯咬到你的脚!
老楼梯,斑驳的老楼梯,温情的老楼梯,在它身边发生的故事我永远不会忘记。
人间处处有真情,真情时时暖人心。这是我很小就明白的道理。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需要互相关心、帮助,生活中,好人总是比坏人要多得多的。母亲的这名话总是萦绕在我的耳畔。可我一直不相信,起到那天,这位老人的举动才让我明白到了这个道理。
那是一个平凡的日子,我与表妹坐公共汽车出去玩,可能时间太长,也可能表妹昨晚没睡好,她竟然在这个吵得跟菜市场似的地方睡着了。离下车还远得很,我便没打算叫醒她让她多睡一会儿。这时候,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走了上来,在我们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过了几站,不知怎么的,我后面两个无人坐着,又没人愿意坐的两个座位吱吱响了起来,把这个本来就不太安静的地方变得更加热闹。这时刚刚那个老奶奶看见我表妹正在睡觉,皱了皱眉,表情变得严肃、忧虑,忐忑不安地,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去,一会儿挠挠头发,一会儿转过头看看我妹。我知道她是怕有急刹车,担心表妹会滚下座位。接着,她舒展了眉毛,嘴角上露出微笑,好像想到了什么好点子。于是便一步一步地走到司机面前去说,让车子开慢一点。车开得飞快,连身强力壮的叔叔阿姨都很容易摔跤,更何况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奶奶呢!她走得时候两腿发软,刚刚舒展了开来的眉毛紧紧地靠在了一起,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紧张和害怕。与其说老奶奶是走过去的,还不如说是一步一步扶着扶手挪过去的。可是老奶奶的行动并不能打动司机,司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此时,我已经很感动了,可老奶奶还不死心,蹑手蹑脚地从我身边走过,到我后面的'位子坐下了,说来也奇怪,不知为何,座位突然不响了,只是不停的抖着。我想:刚刚要不是没好位子坐,我是不会坐这个位子的,这个位子抖啊抖的,可不舒服了,而这位老奶奶却放弃那么好的位子,来这个难受的位子上坐着,不就是为了我妹妹吗?我转过头对老奶奶说:奶奶,没事的,我们了快到了,我妹妹也睡不了多久了,这儿很抖,您就回去吧!而她沉默了一会,用杭州话对我说:没有事体,这儿也蛮舒服的。对了,小姑娘睏觉要冷的,用衣裳给她盖上吧!我偷偷用力一推,妹妹迷迷糊糊地醒来了。老奶奶又用慈祥的眼光看着表妹,轻轻地说:醒来了,最好再穿件衣服,很容易感冒的。下车后,我和表妹说了此事,表妹说都没有感谢一下老奶奶。我对她说:妹妹啊,其实你只要以后在生活中能学习老奶奶的做法,就是对她最大的报答。别忘了,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如果人人都付出一点爱,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人间。是啊,我们要学会关爱,要关爱所有需要的人,要让世界都充满欢声和笑语!
不知不觉中,小区的银杏已黄了满树,烂漫的黄一直从小区的这头蔓延至那头。也就是在这银杏叶黄的季节,我注意到了她——那个总是枯坐在树下的身影。
她总是坐在那里,在那张银杏树间的长椅上,双手一道拄着一根拐杖。她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脸上写满了安详。仿佛这身周的一切中,唯一与她息息相关的,只有这银杏叶。秋风轻柔地拂过她的`眼眉,在那眼眉之间,似有一缕忧伤,风又无情地吹,吹得那银杏叶“簌簌”地自枝头飘下。黄叶在空中盘旋着,飞舞着,以一个舞者的姿态,优雅落下。
我总觉得她很熟悉,却又记不起来她是谁。
“妈妈,”我伏在窗前问,“你认不认识那个老奶奶啊?”闻声,妈妈放下手中的菜刀,向窗外望去:“啊,那个呀。你不记得了吗?她以前还曾送过你和妹妹芭比娃娃呢。”哦?还有这回事?我果然是记不得了吗?我摇摇脑袋,不置可否地对妈妈笑了笑。“你不该不记得她的,”妈妈一边切菜一边滔滔不绝道,“她是一个很好的人,经常包饺子、馄饨什么的与大家分享。你吃过的呀,她的三鲜饺子……”这么想来,小时候好像确有这么回事,这么个人。霎时间,记忆中的老奶奶与眼前的身影缝合了起来。
印象中,她的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温情,她对每一个孩子都很好,像是大家共有的一个慈祥奶奶。那时候,相对的,还有一个和蔼爷爷。他总是站在慈祥奶奶身边,望着她将飘着香,冒着热的三鲜饺子送入我们口中。老爷爷望着老奶奶,眼眸中映着的,是夹着银杏叶的老奶奶,及那如水的深情。
“可惜呀,”妈妈轻轻叹了一声,“听说她的丈夫近些日子……”听到这,我捂住了耳朵,我不想听那些悲伤的事情。我知道,这生老病死,是世间的正常轮回,而我只是在逃避,逃避这不可磨灭的现实。可我就是不甘,不甘那么和蔼的爷爷,竟就这么离去。
老奶奶仍坐在那里,看银杏叶儿飘落。一片,两片,三片,积满了一地。是我眼花了吗?我分明看见,老奶奶的眉眼间,透着一缕温情。她的嘴角成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她在笑呢,我有些惊喜。她温柔地笑着,好像望着的不是银杏儿,而是老爷爷。
哦,我想起来了。以前,他俩不也常在这树下散步、聊天吗?那样的美好、幸福,浓情满溢。
而今,千丝万缕深情化作一缕温情,淡淡地萦绕在老奶奶身周。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有些人死了,却依然活着”。或许对老奶奶来说,老爷爷便是那个永远活在她心底的传奇吧。窗外,老奶奶坐着,叶儿落着,而我,就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