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父母带我出门,来到了某某寺庙时,我已经全身疲倦。见着有座椅,便迫不及待想要歇歇。喝了口水,我叹了口气,认为我们这种孩子,何必来看这些信仰藏传佛教的人建造的东西呢?这简直是浪费时间。
正当我暗自埋怨之时,父亲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看。我不耐烦地转过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雕花精美的屋檐下,有一条长走廊,四周用木条钉住,柱子后面影影绰绰有两个人在那里一起一拜,不知在做些什么,样子颇有几分滑稽。我又顺着走廊一路看下去,原来整条走廊绕这佛寺一圈。
定过神来,心中的烦躁被抚平了不少。刚才的人影逐渐清晰,是一个孩子,皮肤黝黑,大概是男孩儿吧,因为他的头发被剪得很短很短,乱糟糟且没精打采地垂着,似乎从不曾打理过。他的脸又圆又胖,面颊上微微泛出高原红,红晕一直晕染到耳根,又倏忽间消失了。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地板,炽热的阳光被屋檐过滤后剩下的微光打在他头顶上,极长的睫毛的影子映在他的面庞上。他是个藏族孩子,当地特有的衣服一件又一件裹在他身上。他不热?我心中暗忖,他是靠什么来抵挡这外界的炎热的?
忽然,小身影一闪,我这才发现他在用一种独特的方式磕头。原来,他在磕长头,手下垫着两块木板,行三步路,跪下,膝盖重重拍打在地板上,手直直地伸出去,只听见沉重的,木板划过地板的声音。
“刷——”
整个人全部躺在地板上,磕头,再站起来,继续重复,无限循环……于是我终于明白为何走廊绕着整个佛寺修建了。
据说家里有人久病不愈,或是穷到实在无法填饱肚子,他们就这样磕头,不分男女老少。我忽然被这种伟大的信仰感动了,这得何等虔诚的心才能做到不管风吹雨打,不惧艰辛苦难在这里磕长头啊。
父亲为了不打断我的思绪,在一旁轻声诉说他当年在前往西藏布达拉宫一路上所见之情景。他见到这等虔诚之人不止两三个,就这么三步一磕头地无限循环,从家中一直磕到布达拉宫。路途即使远至十万八千里,他们也会踏踏实实地走完这一程。往往一人磕头,后面还有一人推着小推车照料他,要是这人半路不幸累死或者饿死,那么照顾他的人必须拔下他的一颗牙齿,继续完成这一次的生命接力,将那人的牙齿与两人的虔诚一同带到布达拉宫去。
我怔住了,看着那已经绕了一圈的男孩子又磕回来,我忽然从他目光中看到了一种坚毅的光芒,一种焕发着信仰的坚毅光芒。
后来很久,我都难忘那个画面,那个永远定格在我脑海里磕长头的.孩子。我想,我们在人生路上,何尝不在完成反反复复磕长头的动作呢?人生路何其漫长,何其艰辛,但只要我们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走,便不会留下任何忧虑与遗憾,只有对前途与终点的美好憧憬。我们也一定能够到达梦与理想的成功彼岸。那时的我们,眼中一定也焕发出与那孩子同样的光芒,那种历经磨难,突破重重困难,充满自信的光芒。
在那些挂满星星的夜晚,它的那金黄色的皮毛随风飘动,我永远也忘不了它那摇摆着的尾巴和明亮的目光,而爷爷,却总是抚摸着它的皮毛。现在,再次在记忆的星河中看见它的时候,我仿佛又陷入了曾经那一次次美好的回忆当中,无法离开。
爷爷奶奶有一只心爱的宠物,它是一只豺狗。小时候,奶奶每天都忙于做家务,爷爷就成了它的朋友。爷爷经常在吃完晚饭后,安抚它,陪伴它,喂它,与它一起玩耍。那个时候,他们是那样的自由自在,那样的无忧无虑。小狗陪伴着爷爷,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那时候,由于家里做的早饭我吃不惯,爷爷就常常带我去家门口的生煎店吃早饭。每天吃完饭,我和爷爷都不会忘记喂它一只热乎乎的生煎,吃完以后,它来舔着我们以表示感谢,我们追逐嬉戏着,它那金黄色的毛发随风飘动,它那白色的尾巴摆动着。而爷爷抚摸着它的皮毛,高兴地笑着。
一眨眼的功夫,我已成为了大男孩了。在新年的那一天晚上,黑漆漆的夜空中,群星向我们眨着眼睛。天空中爆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原来,有人在放烟花,那五颜六色的烟火窜向天空,在给人们喜悦以后,随风消散。小狗显然受了不小的惊吓,“汪汪”地叫着,我玩得不亦乐乎,回头一看,爷爷紧紧的抱住它,双手捂住了它的耳朵。它受到安抚以后,安静了许多,尾巴也摇了起来。
终于,时间来到了我陪它度过的最后一天。记忆中的画面汹涌而来,仿佛要把我淹没在回忆的海洋中。
那天吃完早饭,我来到院子里,抚摸着它那柔软的毛发。但是,它的眼神是如此的黯淡、空洞,好像变了一只狗似的。
它的'尾巴也不摇了。
无论我怎么安抚它,与它逗笑,它还是始终一动不动。
我慢慢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叫来爷爷。可当我们到那里时,它已逝去。爷爷长长地嗟叹一声:“终于,还是死了。”爷爷抚摸着它那没有生机的身躯,脸上写满了哀伤。
它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离开了我们,在通往天国的道路上,留下了我们的眷恋,眷恋着过去的它,也眷恋着曾经的一个个满天星星的夜晚。我和爷爷为它披上了一条暗紫色的毛毯,寄托着我们对它的思念,也寄托着我们对它的感谢,将它埋在了土里。它就像五彩斑斓的烟花一样,给了我们快乐,与烟花不同的是:它留给我们的,却是那些闪烁在夜空中,无法抹去的记忆,没有什么,能够取代这些了。
我还想再与小狗玩耍一次;再看它摇一次尾巴;再用一只热乎乎,香喷喷的生煎喂一次它;再一次站在它身边,在那满天星斗的美丽的夜晚与它看一次烟花。渐渐地,这些画面在我的记忆中定格、成型,成为了它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爷爷也一样,现在他再也没办法继续抚摸他的小狗,而看不到它那金黄色的皮毛、摇摆着的尾巴和明亮的目光了,这一切,都只能定格在记忆中了。
现在,我明白了:人世间没有什么事物是长久的,我所能做的,就是珍惜所有一个我爱的人——无论是小狗,还是爷爷。在将来的道路上,我会给予他们陪伴,也会继续把这些陪伴留在记忆深处……
我的蛮喜欢拿着手机四处游拍的。我拍云,拍天,拍水,拍演绎着结束篇子的夕阳。
母亲问我在干嘛。我便答,定格那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她笑着抚摸的的头,说不懂,说我煽情。我也笑。苦笑。说罢,便随着母亲上街买点东西。路上母亲不知在叨些什么,像是在跟我说话,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时,我正用只手挡着手机的一边,然后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翻着我的照片。等我晃过神时,母亲正在柜台前挑选我今年的生日蛋糕,精心的。母亲笑着扭过头看我,问我要哪一个。看着母亲眼里的柔情,我不好意思的收起手机,乐呵着点了一个比较小点的。到家,我闹着母亲说要吃蛋糕。母亲又很温柔的答应我,嘴里念,毕竟还是孩子。我要了不多的一块,很乖巧的说其余的留给父亲。她很是很欣慰的.样子,笑的更快乐,说,丫头终究是长大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就闭起眼哭了起来。当黏稠的液体沾湿衣襟后,又在莫名的悲伤中笑起来。放下蛋糕试着用衣袖擦干泪水,才发现,挂着笑的脸上,那样咸的水,在一直一直的流……起身上楼去找母亲。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只愿她没有看到我这样奇怪地的哭才好。心里这样想着,脚步也是轻的。母亲他们的房间与我的房间只隔着一堵花白白的墙和一道似有若无的笨重的木门。我躲在那扇门的后面,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那般和一如既往的笨拙那般。我双手抓着门,歪着头朝母亲那望。母亲正坐在床的一角,她身后总是挂着黑色大棉袄的门是开着的。黄昏的夕阳轻易地透过母亲披散在肩旁的发丝,黄昏的光线无情地照亮母亲粗糙皮肤下包裹的面孔。那一刻,我竟讨厌起黄昏,就算我曾经拍照时把它当做我的恋人。但我又感谢这姗姗来迟的黄昏,人我知道了,母亲是真的老了,她是真的累了。母亲在为我叠衣,为那个在生日那天即将立交的我叠衣。我喜欢那些衣服的味道,淡淡的洗衣粉味。在爱的岛国,我追寻着这淡淡清香,看到了母亲的忧伤,一言难尽的伤赤裸裸暴露在浑浊的空气中。她的眼底下射出一道精明的光,亮堂堂的照亮了我的整个心房。着是否对我而言是一种久违的情愫。不然,为何我们都哭了呢……
我开始离开她的怀抱,在匆忙的路途上离开她的视线,但我从没在意过她的感情。曾经的彼此争吵,彼此生气,都过去了,似我的离去般匆匆地过去了。但是,但是,真的不应该去深深地忏悔吗。在现在的清醒中忏悔朦胧的过去。如若不然,我的失去,便是永远……
我曾拍下那么多自以为是的唯美,却愚昧的忘记拍下母亲。其实可以不需要相机,不需要底片,便能永久的将那场画面拍下,或者说,是定格。
那些:
定格在记忆中的画面。
在南方小镇的一幢楼房中,装载着我幼年时所有美好的记忆。那里虽不大,但有一个人却让它变成了最宽敞、最无忧无虑的地方。
在我的幼年,父母如同加长版的太阳,总是早出晚归,以至于我对孤独既麻木,又害怕。但也多亏他们,我与姐姐单独面对生活的时间也随之增多。似乎是女孩天生心细谨慎,从小姐姐就事事比我做的好。她煮方便面比大人做得都香;我煮方便面,粘了锅不说,还弄得满厨房都是水。因此,懂事又能干的她,对我的照顾也更多一些。
那时的暑假格外炎热,而作为小孩子的我,活力无穷,又怎么会在屋子里甘于忍受风扇的聒噪,脚上像是安了陀螺,一溜烟地跑到阳光暴晒下的院子里,和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尽情地追逐、疯闹……大汗淋漓后,正当我痛痛快快的借着风扇吹走了满身疲惫时,突然觉得全身无力手脚发软,回想起大人的话知道自己中暑了。姐姐发现了我的异常,便把我吃力地抱在床上,拿着被子里一层外一层的套住,然后忙着给我烧热水。那时热水都是大人烧的,我们小孩子拿都拿不动,可不知道姐姐哪儿来的力量,竟然提起来了那个笨重的水壶。当我喝下热水时,我才发现姐姐头上的汗比我的还多。
时光飞逝,转眼姐姐小升初,成了一名中学生。这时居然发生了一件大事,父母离婚了。那时的法庭外面下着大雪,天冷心更凉!我们乘坐出租车匆匆赶到。法庭外面,车辆行人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法庭里面,法官手中的小锤儿发泄着怒火,敲击在桌子上,震耳欲聋。姐姐此时却异常平静,唯有我的哭声对抗着小锤儿。当时法律规定,九岁的孩子可以自由选择跟谁生活。我躲在姐姐身后,一同选择了父亲。
后来才知道,离婚可以去民政局。
我们仨搬离了原来的楼房,换了一个新住处。搬走之后,我们俩心照不宣,再没提起过这件事儿。日子并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我们俩在初中成绩都很好,自然而然地开始比较。那天,我拿到了上学期期末考试的.奖学金,放学后,我兴冲冲地跑到姐姐的学校,请她吃了一碗米粉。我低头津津有味地吃着……突然姐姐一脸严肃地问我:“哎!小老弟,如果有一天我毁容了怎么办?”我先是一愣,然后回答说:“对我来说,风光无限的是你!跌落深渊的也是你!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姐姐!”她听完脸上笑靥如花,我也笑了,我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因为我们心里流淌着一样的血。我拿起手机抓拍了一张照片——那天惊讶的她嘴里吃着米粉……
姐弟俩在缺爱的日子里仍笑得如此灿烂,这个画面也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