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看家乡的树,柳枝婀娜,松柏青翠。觉得树真是可爱的生命,不费吹灰之力,便长成这般高。于是憧憬着,哪一日我也要栽下一棵树,陪伴它长大。可真正拥有了树,却发现自己的幼稚。
那天风吹得温柔,略带些小雨酥麻,远方的柳条舒展又柔弱。父亲携着一棵小桃树苗回来,我霎时起了好奇心,眼中是欢喜和雀跃。父亲将那树苗搁置在桌旁,温声说道:“等天晴了,我们便给它安个家,好吗?”我只顾点头,幻想着将来春日赏花,夏日吃桃的大好时光。
那天终于来了。天空中太阳的面容微微被细云遮去了些,但所幸并不碍事,反敛去了几分闷热。抱起那稚嫩的树苗,在院中伫足。清扫出一方土地,细细填好,将它送入它的落脚地,从此这就是它的`天地。我为它掩好周身的软土,填平,望着它,眼中是期盼的种子。父亲却并不看它,久久望着我,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那是什么呢?许久之后,我才有了答案。
从那以后,我日日去“探望”小树,为它浇水,抚去它向上的尘土,也用期待的目光将它怜爱。看着别人家的桃树已然开花,枝头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已经大放光彩,填满院落与春天。可是……我的树,依旧那么小小的,羞怯地躺在我的怀抱中。小树呀,你是太过害羞了吗?亦或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如果不是,为何你仍倔强地不开出春天的粉桃呢?每每我站在它面前,用失望的目光将它抱怨,父亲总站在我的身后,一言不发。
日复一日,春与夏交接了多次,我也成长了许多。这期间,我对桃树没了那时的上心,也没了耐心,看它开花的结果,只觉无趣。
直到有一日,回家时看见那棵桃树的粉桃洒了满院,唯有些绿得发亮的叶,一如我刚种下它时的模样,但它早已长大了。它的枝根不若从前一般细得没有生机,而是充实的深棕色。啊!我的树长大了。
那时,父亲在我身后,温柔看向那树,轻声说:“瞧,你等的树长大了,长得比你都快呢。”
我伸手抚摸那棵树,树根粗糙又坚硬。所以,它长大了吗?那我呢?
很久之后,我读到了一句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等待一棵树的日子或许很漫长,但终会看见它的芳华。陪伴一个人的成长也很漫长,但总在期盼,他的芳华。
而今的我,已经走过了12个春夏秋冬。花开花落,伴我成长的是那棵老槐树。
从我记事起,它就已经静静的伫立在院子里了,沧桑而挺拔,蓬勃的枝丫向天空伸展,像极了一个巨人高举双手大声呼喊。看这棵槐树的粗细,应该有几十年了,来历不详。据说,是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棵种子,在这里扎下了根,靠天吃饭,粗砺生长。
这棵槐树便成了我和伙伴们玩耍的地方。
春天,槐花竞相在枝头绽放,一串串,一从从,洁白如玉。一阵风吹过,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甜甜的香气;一从从的槐花更象是朵朵风铃,发出细细脆脆的叮噹声,划过耳畔。又象是挤成一堆的小娃娃们,喜笑颜开的闹着嚷着。我们几个淘气包,架上梯子,挨个爬上槐树,小心翼翼地摘下槐花来吃。不用洗,生吃,顿时感觉嘴里溢满了甜味与香味。剩下的,便拿回家去,让妈妈做成槐花饼,好不香甜,回味悠长。
夏天,这棵槐树是绝佳的乘凉地点。炎炎烈日下,繁茂的树冠,遮天蔽日的树荫,对我们有着格外的吸引力。在我们疯玩过后,累了的时候,我们就坐在槐树下,吃着冰糕,下象棋,打扑克,玩得不亦乐乎,常常忘了时间。
秋天的槐树下,更是成堆的小伙伴们,骑着自行车,追来追去。树上微微变黄的`树叶慢慢地飘下来,树下金色的落叶转着圈儿轻舞上来,又呼的一下子,被疾驰而来的自行车带起的劲风,碰到别处,无可奈何的轻轻落下。
冬天,下起鹅毛大雪。往槐树那儿站,使劲摇晃树干。槐树上的雪“刷啦啦”掉下来。跑得最慢的那个人,定要被人为的落雪淋成“雪人”。没被淋的便指着头发,肩膀变白的那个哈哈大笑,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春夏秋冬,光阴飞逝。
自从我和伙伴们都上了初中。作业多了起来,聚在一起的时间渐少,就连寒暑假,也鲜有时间一起玩耍。我们在慢慢改变,变得越来越没时间,越来越成熟。那无忧无虑的生活离我们越来越远,学习占用的时间越来越多。槐树下相约畅玩,成为了一种奢望,可望而不可及。
我们长高了,唯一不变的,就是那棵槐树,树冠依然庞大,树下依然热闹,但热闹属于那些曾和我一样无忧无虑的孩童。风里、雨里老槐树静静的伫立在那儿,它将带着我的童年,一路繁花,一路高歌,走过青春,见证我的成长。
望着窗外那棵粗壮却又略显青涩的香樟,伸出手隔空描绘它树叶的形状,看着清晨的露珠从他的绿叶上滚了几圈,又落下摔成瓣瓣光辉。我心中充满了自豪。
那,是我的树,只属于我一人。依照村里的传统,父母为刚出生的女儿种棵树,寓意平安吉祥。爸妈为我种了棵香樟。它陪了我十七年,从我出生到现在,从我幼稚到懂事,不知道有多少欢笑和泪水是我们共尝的。
犹记得三岁时我是一个小孩子在它那一棵极为瘦小的小枝桠上系上一条红飘带,然后拍着手有蹦又跳得围着它转,唱着“嫩芽芽,快长大……”仿佛他能听到然后一夜之间长成参天大树,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但是当时红飘带装饰的它假如有感觉,有情感,也应该和我一样开心吧,它会摆动只有十几片的树叶来代替欢笑。
它成长的痕迹以可见的速度表现出来。当我七八岁的时候,身高还没怎么太大的变化,它却已经很高,或许在其他人眼中并没有多高,只是在我心目中很高大罢了。它的主干已经像胳膊一样粗壮,爸妈也十分开心。但他们注意到旁边日见粗壮的枝桠。于是他们与我商量给树修枝,但当时的我得知要剪去树枝后死活不同意。尽管这样,午休的时候爸爸还是修剪了树枝。
午觉起来后的我后悔不迭,抱着剪下的枝叶痛哭流涕,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似乎剪下的不是树枝而是我的心一样。从此以后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个早晨,只要我在家,我必去树下转转,抚摸那令人心醉的文理。而我也懂得忍受成长中的'痛苦,一如树的修枝,痛苦之后,是更加葱翠的幸福。
不会不觉,我与这棵树共同迈入了青春的年纪。烦恼、伤感一股脑向我涌来,吞没了我这一叶小舟。学业上的停滞不前、父母的责备、老师的教诲如同担子一叶压在我的心头,说不清的压力。让我之想找个无人的地方独自生活,我开始在那棵树下每日徘徊,由短暂小坐变成长时间的沉思。在这个只属于我的小小空间里,我学会了用沉默面对嘈杂,在沉思中解开。
抚摸这棵树,闭上眼睛,触到的是天斑驳而健硕的纹理,感受到的是我生命力的蓬勃;撼动它的枝干,仿佛枝叶流转之间,我的血液也加速,心跳也加速。
我和它,一同成长。
“姐姐,你快来看啊,这有两棵树。”小妹妹拉着我的手喊道。对于一个六岁孩子的惊奇,我已司空见惯,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但这次,我却茫然了……
一颗威严的老树顶着擎天的华盖,昂然挺立,树冠上缀满丹霞般的美丽花絮,她的身边,却栽种着一颗毫不起眼的小树。小树的枝干被大树浓密的树荫覆盖着,令人诧异的是,小树似乎并不领情,努力挣脱,向外伸展,树干一点一点地外移,渐渐倾斜,最终竟成了一棵“歪脖树”。
我摇了摇头,这时小妹妹拽着我的'衣袖,说道“姐姐,你不觉得那棵树不听树妈妈的话吗?”树妈妈?我笑了。原来在妹妹眼中,那是一个顽劣的树宝宝啊。转念一想,我又笑了,难道这只是一棵树吗?
11岁,是我人生道路的一个十字路口。我仿佛站在那,面对刺耳的鸣笛,汹涌的人潮,交叉的路口,而我却不知何去何从。
那年,妈妈怀孕了,全家人都很欣喜,我也很高兴。渐渐地,敏感的我觉得家中的气氛变了,爸爸妈妈不再坐在沙发上听我讲趣事,晚饭的餐桌上只剩一双碗筷,上学的路上只有一个人的脚印……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我开始不愿和别人交流,变得爱发脾气,甚至为了一句话和同学大打出手。回到家,面对静悄悄的房间,我哭了,我开始怨恨爸爸妈妈,怨恨那个小生命,怨恨身边的一切人和事。
随着怨恨在心中推积,我愈发变本加厉,上课迟到,无心学习,几乎所有坏学生的形象都成了我的标签。直到有一天,我因膝盖受伤住院,医生缝针的过程中,眼泪流过脸颊,我才发现我是多么荒唐而可笑。
事后,我有所收敛,开始和同学一起学习,结伴同行。只是,回到家,我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不经意间眼泪还是会流下来,沾湿课本,那年我懂得了心痛的滋味。
12岁,是我人生道路的一个拐角处。新年钟声敲起的那一刻,只有我和姥姥在家,我盼望着电话声响起,盼望着爸爸激动地告诉我们,妈妈和弟弟平安。春节联欢晚会的倒计时后,电话声始终没有响起,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煎熬的一个新年。
几天后,他出生了,我看着他,觉得释然了,也许我并不那么厌恶他。学校那年期末考试,我莫名其妙地考到了全班第三,老师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慢慢地蜕变成一个积极乐观,意气风发的少年。我开始慢慢接受弟弟,开始牵着他稚嫩的小手,开始哄着他安然入睡。那年,我成长了……
我不再怨恨,因为我经历过,心痛过,也快乐过。我很庆幸我的生命的树干可以笔直地拥抱天空,而因成长,枝叶也从此繁密,终有一天,我会成长为昂然挺立的一棵大树,用一生的绿编织成一个金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