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没有小配角,只有小演员。
蓦然回首,当我寻找另一种生活情趣时,我幡然发现:这里,也是我的舞台。
在坊间拜寻良久才寻得一个教授吹箫的老先生,先生门下弟子众多,我是唯一的吹箫人。这份来之不易的机缘,使我倍加珍惜。
艳羡先生的箫声清绝,于是我更努力练习,可就是无法连续吹出一个长音。气流孱弱地在竹管中晃动,恰似我摇摆不定的信心。
先生说,再不抓紧练,就没机会和他一起上台表演了。他的眉毛皱成了川字,无奈地摇摇头,负手离开。
云蒸霞蔚的落霞,我无心欣赏,一任清凉的微风拂动秀发啊,吹动心扉,背着箫,我竟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那片竹林……这里,会是我的舞台么?
枝叶硬朗,竹影婆娑,一竿竿秀丽的硬竹淡淡地矗立在面前,铮铮的风骨。都说竹是箫的前世,不死的魂魄伴随天籁之音响彻竹云。我席竹叶而坐,缓缓取出箫,抵在唇下,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箫鸣,心静。
刹那间,风来雨啸,这片竹林活了,笑了。舞台的大幕缓缓拉开。
我的'箫,在竹声应和中,活了过来。是《妆台秋思》的凄婉吗?陆游与唐婉痛彻心扉的作别,一念三生。是《平沙落雁》的淡泊吗?苏轼执竹杖,踏芒鞋,“一蓑烟雨任平生”。执箫而坐的我,在箫声的幻境里,追寻到了像竹那般的君子之风。
轻摇着的竹叶,仿佛在伴奏,它在轻声吟唱着什么呢?隐约着的明月,仿佛在轻诉,它在悄悄呢喃着什么呢?不再去想,此刻天地间,惟我一人而已。手指翻飞间,箫声呜咽。
这里,也是我的舞台!
古有嵇康于竹林中弹奏,王摩诘独坐幽篁长啸哦,今有我,执箫于竹林之中,探寻一种可能的高度。
一曲终了,我的喘息仍微微急促,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箫孔中滚落,沾湿了我的手,温润了我的心。这是竹泪,是长时间吹奏后的水汽凝结而成,是对吹箫者最好的奖赏,是自然对于获胜者温情的鼓励。
这里,也是我的舞台。不必期望有知己可懂,丰盈了自己便已足够。一滴竹泪,两端佳话,三四年辛酸,尽付笑谈中。
远处突然传来了掌声,先生跨坐在自行车上,默默朝我微笑着……
花开在悬崖,驱散挡住光的阴霾。闪亮的舞台,见证我骄傲的存在。
——题记
已是深冬,元旦前夕。荒凉的小道,地上满是落叶,踩上去“咔咔”作响,好像心碎的声音。风,冷冷地吹着,冰冻了我眼上的泪珠,刺骨的冷。紧握着手中月考的成绩单,不忍再看那惨不忍睹的分数。我落寞地走着,突然我们班的文艺委员跑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夏霓,学校的元旦晚会你要不要报名参加?”我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这样的成绩,我该用怎样的心情去唱歌呢?我苦笑着摇摇头,一个人又慢慢向路的尽头走去……
报不报名呢?要知道,音乐一直是我的至爱,而在光彩夺目的舞台上歌唱,更是我一直的梦想。难道这次要与它擦肩而过吗?但我的成绩……这一夜,我失眠了。
文艺委员的报名单中,终究还是出现了我的名字,我真的拗不过自己对理想的渴望。海选那天,从未学过音乐的我居然被选上了。我惊喜不已,在后来的复选中,我突破重围,成功取得演出资格。心中满含着自豪与快乐,我开始为几天后的演出作准备。
那天晚上,场内黑压压地坐了一大片的人,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后场等待着。身上的演出服在黑暗中闪着蓝光,微微映照着我紧张的脸。虽说自己从小便与音乐结下不解之缘,但那毕竟只是业余的,今天是我第一次登上舞台啊!
我手心出了汗,默默等待着。“下一个节目,……”天哪,轮到我上场了。我急匆匆跑到前台,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我梦寐以求的舞台。当舞台上耀眼炫目的灯光照到我一个人的'身上时,我突然一下子平静了,释然了。
音乐响起,我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最美的一刻:“icanfly,i’mproudthat,icanfly(我能飞翔,我自豪着,因为我能飞翔)……”所有的失败与悲伤,所有的泪水与压抑,在这一瞬间,全部释放,泪,在我脸上肆意流淌,我紧握麦克风,一字一句,充满感情地灵魂歌唱。这一刻,全世界仿佛只有我一个人,这是属于我的舞台,我一个人的舞台。
歌声悠扬,心底那片空缺的角落仿佛被填满。我沉醉在音乐中,无法自拔。灯光璀璨,在我的蓝色演出服上反射着,打成碎碎的影子。泪眼朦胧,我依稀看见明天的我站在更高的舞台上,那么着魔,那么幸福。
我的舞台,自己主宰。燃烧沸腾的血脉,无所不在,排山倒海,分享所有的畅快。我在人海,努力让梦想盛开。这里是我的舞台,我要我的精彩!
那栋老楼的拐角处有个修鞋铺。修鞋的老人就坐在那只矮木凳子上,面前一架小脚踏缝纫机,脚边摆放着一只旧木箱和一个长长的黑包。木箱上用黑毛笔写着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修鞋。木箱里放着各种针线、脚模、锤子等工具。
记得我头一次看到他,他正小心翼翼的用那粗糙的大手细细的擦拭着黑包上的灰尘。这时才发现,那一圈乱糟糟的,只有这只干净的黑包显得格格不入。黑包里是什么?我不由得好奇起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可每次见到他都是低着头忙碌着,那黑包就静静的倚在一边。
再次路过老楼,一阵二胡声吸引了我。循声望去,是他,修鞋的老人。他闭着双眼,眉头微锁,他的脚合着节奏打着拍子,身子也不由的在摆动,那手臂犹如风摆杨柳,轻缓的乐声从他的指尖和缓的流泻出来。
忽而,乐声由缓转急,只见老人眉头上扬,左手在二胡弦上上下翻飞,拉弓的右臂摆动也变得急促,墨绿的袖套也随之舞动起来,好像要把周遭的一切烦杂全部挥去——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音乐里,已然不再是一个衣着简陋的修鞋匠,俨然一位身着正装、立在舞台中央正倾情演绎的音乐大师。拉着拉着,他的嘴角有了一丝隐隐的笑意,动作也越发舒畅起来。他仿佛变成了一只扑闪着双翅的蝴蝶,努力向前飞着,想追回自己的'年轻风华,乐声是他的呐喊:“曾经我如此苍老,如今才是风华正茂!”
“徐老爹!徐老爹!”有人连喊了两声。“徐老爹!修鞋。”又是一声。
修鞋的老人这才从自己的乐声缓过神来,小心地把二胡放进那长长的黑色包里,这才一边用衣角擦着手心,一边憨笑着应声:“哎。来了。咳,年纪大了,耳朵背啊,不好意思。”那人也笑了:“徐老爹,二胡拉得不丑呢,你可以去舞台上表演啊!”老人爽朗地笑了:“这里,也是我的舞台!”有人喊:“拉得好,再拉一首!”老人大声地回应着:“好嘞,不过等我先把活做完!”
过了好一会,二胡乐声才又响起来了。
云不说话,它静静地飘过,静静地听着。风不说话,它静静地吹过,静静地听着。我也不说话,在乐声中陷入了沉思。现实生活中,我们总在不断地选择,在世俗价值观的权衡中不断地放弃对一些梦想的追逐,但只要梦想在,初心在,哪里都可以是“我”的舞台。
我一向是害怕舞台的。
炽热的灯光下手心里黏乎乎的感觉,沉沉的穹顶下舌头上的干燥苦涩……我不敢想象。舞台在我心中如一把陈年锈蚀的锁,打不开。它似乎成了我紧张无奈、惶惑无助的代名词。我也想打开这把锁,却伸不出有力的双手。
得知又要去县城参加说作文大赛,是在燠热不消的初秋。像是忽然接到一纸战书,心中惶然。抑郁、忧愁如藤蔓一般攀爬。面对老师充满期待的微笑,我没有拒绝的勇气,也给不出一个坚定的眼神。要知道,每次去县城参加比赛,看着城里同学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演绎,我都觉得自信扫地。我的普通话不如他们圆润自然,我的台风更不及他们大气自信,与他们相比,我就是个土鳖。唉,难道我就这样去参赛吗?那对我而言,就是受罪啊!
赛前的准备是漫无边际的黑色,沉郁着。预备的'稿子是有的,熟读记诵上也花足了工夫。但口口声声读下去,心思却在缥缈。舞台后方聚集了许多参赛选手,大家小声交流着。我却心神不宁地呆坐一旁,空空的眼神,望着沉沉的穹顶。
一只胖嘟嘟的手落在我的肩头,传递着来自掌心的温度。我扭头过,与一张胖脸打了个照面。那是一张黑黝黝的脸,泛着泥土般质朴的光泽,透着宽厚和沉稳。啊,又是他。我们在类似的比赛中见过几面,我隐约记得他来自白甸,也是乡村学校子弟,不觉多了几份亲切感。
聊天时,我向他道出了内心的自卑和不安。他眨了眨一对眯缝眼,真诚地说:“兄弟,别妄自菲薄,谁说城里的学生一定比乡下的牛掰?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呢。这里的舞台不只属于他们,也属于我们。你的音色条件和表达能力都挺好的,就是气场不强。你需要更大的勇气和自信,相信自己,放手一搏吧!”说完,又和我重重击了一掌。
掌心与掌心相触,传递着温暖,消释了冰封。
呀然发觉,真正让我恐惧的,并不是镁光灯下的舞台,而是内心的胆怯。在我的心灵深处,是一座落满尘埃的舞台,台前有厚重的帷幕遮住,终日不见光亮。而今,他用真诚的鼓励揭开厚重的幕布,迎接我的是一个崭新的舞台。在这里抖掉了怯懦,裹上勇气,无惧无忧,在心灵的舞台上尽情绽放自己的光彩,以前所未有的自信迎接炽热的灯光、沉沉的穹顶。
当主持人报出我的名字时,我不再彷徨。我以坚定的步伐迈上台阶,昂首挺胸站在舞台中央,面对台上的灯光和台下的观众,努力绽放一个灿烂的微笑,用浑厚的嗓音说出优美的语句,用有力的手势演绎动人的情感……
我要用自己的光彩闪亮这舞台,也闪亮心灵的舞台。
人生即舞台,每一时段都有不同的表演。两次游学,提供了我另一领域的展示平台,有着独属于我的精彩,这里也是我的舞台。被张老师找到要我为游学配音时,我很震惊。我虽然发音标准口齿清晰,但音色不佳也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对比这一方面颇有天赋与经验的窦婧涵,我更显得单薄无力。我想推脱,可不能辜负了张老师的信任,同学的殷切期盼,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上过许多舞台,却对于配音这舞台经验为零。该如何在不熟悉的领域精彩展示,我心里暗暗给将到来的配音下了一个定义,从零开始学习、训练,以自己最好的配音,走上配音最初的舞台!
学习配音两不误,利用一切机会练习。我暗搓手掌,在每天背英语时大声读出来,争取能一次流利过关,读语文时也一样,句句铿锵,字字掷地有声。语音语调也努力向“名嘴们”靠近,每晚将配音的解说词朗读一遍。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连父母都说我的朗读水平大有进步。
终于等到配音的那一天了!我有些兴奋又有点慌张,我紧张却渴望着能看到另一个的我,在朗读配音这个舞台上,杀出一条血路,有着独属于我的舞台与精彩!一下午我和窦婧涵反复录音,录好后试听,不满意的再抹去重录,这样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直至满意。配音
结束,音频上传,又坐等了几个月视频出炉后,当老师把配好音的'视频上传网上,我和窦婧涵的声音在好多家庭播放得到同学家长的赞许声,我发现我成功了!成功在朗读配音这个舞台上烙上了我的印迹!“这是属于我的成功,有我的精彩”,我心潮澎湃着。
从此,我愈发自信。我自由地无拘地在我的第二个舞台上表演着,奔跑着,尝试着跟外国原汁大片读台词,模仿着新闻直播间的语音语调??我深深懂得舞台表演的成功,一定来自于平时的刻苦训练,“十年寒窗苦,台下十年功??”无论什么舞台,都需要勤奋努力。配音成了我喜欢的舞台。第二次游学,我还和窦婧涵又一次合作主持联欢会,主持节目也成了我的舞台,事后我们被老师同学称为“主持一姐”。而第二次游学结束,我对于接下配音这项任务再无排斥,再无慌张,又一次从容不迫地登上了属于我的配音舞台!
我将继续拓展我的舞台,,因为只要肯下功夫,哪里都是我的舞台!
一方墨砚,三尺素宣。这方寸之地,这黑白之间,也是我的舞台。
与书法结缘始于小学一年级。那时田英章的硬笔字帖是小学里最流行的了,一到寒暑假老师给的固定作业便是练字。初看到那字帖上方方正正的格子字,我才明白原来还有比课本上的字更美的字。这大概就是我对书法的最初理解了。
于是从那以后,每个周末,每个寒暑假,练字成了我最喜欢却又最让我难过的作业了。喜欢的是我又可以看到那美丽而独特的.“小人儿”,难过的是我还不能创造这种美。
渐渐,渐渐,墨痕化成了无形的线,将我牢牢系在纸墨旁,涂抹着稚拙的笔画,却乐此不疲。一张,两张,我的字如春天枝头的新芽;十张,百张,我的字逐渐成熟,就如树梢上挂着的,饱满的果实。书法,成为了我展现自我的一方舞台。
教我练字的,是陈炳南爷爷。
对书法深层次的理解,是爷爷说的一句话。他说:“提笔则心静,落笔则无悔。”
“悟性高”,是爷爷对我的第一句评价。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我的评价一直是:“心不静。”
偶而去早了,看爷爷写字。他爱用浓墨,毛笔在墨里浸透,继而翻转转两下,轻提,直接书写,直到墨汁将尽,略为干涩。一气呵成的作品十分大气,令我望尘莫及,那股厚实又纯朴的墨香也久久地停滞在心头。
爷爷将毛笔递给我,我学着他的姿势,饱满的墨似乎轻抖一下就会顺着笔头滴落。略显青涩的第一笔,我转头望了望他,他的眼神坚定又肯定,我有了勇气,微抬手臂,笔画渐趋流畅。
一迂折,回眸一笑百媚生;一挥洒,铁马冰河入梦来。冰肌玉骨,洛神惊鸿;铁钩银划,赤壁肃杀。春秋刹那,天地笔尖;墨香氤氲,时光潋滟。此刻,这里,也是我的舞台。
这是练了几个月以来,我的第一幅作品。爷爷将笔过渡到他的手中,帮我在落款的位置记录下年份。被墨香浸润的时光,安静恬淡……
书法,用心,则静,用恬静的心灵、沉稳的意念修炼自己;落笔,无悔,犹如人生没有回头路。人生是过程,书法亦是过程。书法这个小舞台引领我在人生的大舞台上不断成长、向前。
“上善若水,上书若人”。与笔墨纸砚的默契交流,让我沉迷其中,意犹未尽。这方寸舞台,还会继续陪伴我,安静书写我的无悔人生。
黎明,尘嚣尽扫,世界陷入冰雪般的宁静。大地,像是被一只隐形的大手捂住了嘴。我起了个大早,坐在椅子上绝望地想起了昨天那一幕。
我兴冲冲地背着书包奔向训练室,连蹦带跳。老师准备组织一个英语话剧,我和琳竞争一个角色已经很久了,老师一直在我俩之间拿不定主意。我的口语比琳好,老师经常表扬我,老师叫我过去,说是要宣布表演名单,肯定是我!一定是我!老师绝对是要告诉我这个喜讯!我乐滋滋地边想边跑,不一会儿就到了训练室。
我急匆匆推开门,哎呀!老师和琳已经在里面了,我急忙跑进去。只听老师对我说:“你的口语很好,但你的表演不如琳,所以我决定让她在前面演,你站在幕后配音!”看着老师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说出这句话,我只感觉脑袋嗡嗡直响,之后老师说什么也没听见。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不,不,这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啊,怎么会是这样呀!怎么办?我只能躲在厚厚的幕布后念台词了,漂亮的服装,夸张的动作全归别人了,我能得到什么呢?鲜花、掌声都是属于别人的。
“唉!”想到这里我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难道我的'舞台注定在幕后?”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就当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小角色呀!……不好!快到上学时间了,我急急忙忙冲下楼。
天空被洗得澄蓝,泛着清脆的鸟鸣溅起的涟漪,一位苗圃工人正在花坛旁修剪花花草草。看到他,我不禁眼睛一亮,自打我搬进这小区,就没有一天早晨没看到他在照料小区里的植物,按理说,苗圃工人应该算是个小职位,他在这岗位上干这么多年,难道不烦吗?
我走上前,问:“苗叔,您干这行这么多年了,难道您就没想过离开这个平凡的小职位吗?
“哎,小姑娘!这可不是一个平凡的小职位。”
“可的确很少有人关注它啊!”
“是的,但我的确觉得这并不平凡,把平凡的东西做好就是不平凡。平凡者也同样美丽啊!”
“把平凡的东西做好就是不平凡,……”我喃喃地反复念着这句话,反复咀嚼着,好像悟出了点什么。
到了学校,我又兴冲冲地奔向训练室,我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投入,我想:
没有蓝天的深邃可以有白云的飘逸,没有大海的壮阔可以有小溪的悠闲,没有原野的芬芳可以有小草的翠绿!人生舞台上没有小角色,我们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自己的光源,自己的声音!
笔尖扭着,划过纸张,簌簌发响。
又是一个微愣,一段寂静,指尖和笔杆一同顿住,抬起,再落下,抽过草稿纸,于上胡乱放肆,打击出烦躁的鼓点,雪白的纸张上是密布的黑点,毫无秩序地张牙舞爪,在茫然的瞳孔里跳舞。
我猛地甩下笔,笔杆撞击桌面,轱辘着挣扎,纸张上一道触目惊心的黑色疤痕——这是我曾经引以为豪的舞台呢……鼻尖酸涩,我眯了眯眼,阵痛暗长。
是可以灵动的,唱那江南,拂那水袖,一把油纸伞信步雨里待那莲花开落;是可以悲凄的,抬头寻那无心出岫的云,沐浴幽深的黑夜,在断壁颓垣上跳舞;是可以讽刺的,笑那人心扭曲,世态炎凉,叹旁人的看不透;也是可以忧愁的,隔水盼那蒹葭丛中的佳人,观西楼皎月如钩,彻夜辗转。
笔生来是舞者,登台无数,风格多变,绚烂绽放,惊艳四方——可现在,不一样了。
我看着那空白一片的作文纸,笑里浸着苦涩。
像泉水枯竭,像经卷落地,无了后续。
烦躁地拉开窗帘,下意识地抬手遮眼——些许刺眼。
阳光窥觑到的空间,自上而下,弥漫着小小的尘埃,再细微的波动都能让它们飘散无踪。阳光正好的,小颗粒四周绕上圈银白的微光,就这么缓缓的,落在窗台上,静待。
尚且在空中飘着的,只能不停地打转,跳着闲散自由的舞,然后迎接阳台上一方属于它们的'空间,乖乖落定。
阳光,是它们的舞台吗?
心,好奇了一霎,不知为何。我拾笔沉吟。
在落笔时便是如明镜般了然清澈——没了那引人注目的修辞,没了那朗朗上口的骈句,没了那华丽堆砌的成语,只是心无旁骛地跳舞,跳在作文纸上,写那一秒钟的心境,写那三分钟的沉吟,用笔守住时光缱绻里的温润。
一抹笑,攀上嘴角。
写作,原来便是个拉开窗帘,尘埃落定的过程,不急不缓的舞步,了无功利心的漫游。
我把笔轻轻搁下,笑着看演出回放。
尘埃还在身旁的阳光里跳舞,也许是华尔兹,也许是爵士,它们不需要观众,不需要掌声,跳给自己。回想起先前的自己,为了一分之差挤破头颅,为了几声赞扬随处刻意地出挑。
竟觉了好笑——名扬天下、万人传颂如何?
默默无闻、自演自赏又如何?
我把作文纸展开,让阳光洒下,给舞台打上灯光——这里,也是我的舞台啊……
给最后一句话标上句号。
尘埃落定。
我,在老师和家长的眼中,始终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学生,曾几何时,始终把学校当作我唯一的舞台。但,自从那一次比赛,我才明白,原来,我的舞台还不仅仅在学校。
这里,也是!
太美了!端坐在桌边,玻璃板上琳琅满目的字就弥漫了我的视野,楷书、行书、草书,应有尽有。有的端庄,有的峭拔,有的潇洒,全都是老师及其弟子的得意之作。阳光在玻璃上闪烁,那些字一个个端立着,似一朵朵素雅的莲花悄然绽放在波光粼粼的水上。
我如痴如醉地望着它们,美的种子在心田潜滋暗长着,哪一天,我的美也能登上这斑斓的舞台?我思忖着……
“肩要平,身要正,腰要直,脚要稳。”老师边写范字,边字正腔圆地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一个秀美的'“人”便立于笔端。我也端坐练写,可是没多久,便觉得腰酸背疼,前胸便不由自由地靠上了桌边,可是我也惊喜地发现,这样既省力又快,在别人仍孜孜不倦、埋头苦练时,我已雀跃地交上了我的“作品”。
“从这个字往后的都不好。”老师指点着一个“人”字,摇头叹息道。
在老师明亮的目光下,我惭愧地回到座位。
一直记得那是个蝉声嘹亮的夏日在萦绕着浓浓墨香的斗室中,我练了无数个“人”,每当抬头,便看见了老师专注练字的身影,脊背如莲梗一般挺直,双手如莲叶一般舒展,心湖荡起圈圈涟漪,清澈的湖面上,一支小荷一点一点舒放开娇嫩的花瓣。
不知不觉,我也挺直了脊背,展开双肘。那个夏午,蝉声格外热烈,心湖却愈发宁静,日头渐渐偏西,心房却愈加敞亮,当我的练字纸上画满了醒目的红圈圈,数个艳丽的五角星恣意地画到了纸端时,我在众人啧啧的赞美声中第一次体会到苦尽甘来的畅快与惬意。
几个月后,我的作品终于跻身于这绚烂的舞台中,几经历练,现在再回想起那天满纸的“人”和老师专注练字的身影,我豁然开朗,高高的舞台是用日积月累的努力垒成的,优美的旋律是靠夜以继日的辛苦演绎的,美的种子在那些日子里静静地破土萌芽,从容地开枝散叶,然后饱满娇艳地绽放,告诉我,这里也是我的舞台,引领我走向生活的舞台,一步,一步,又一步,艰难而又甜蜜。
虔诚,自制,专注,勤勉。原来,舞台上端庄屹立的“人”就是这样历练而成的。
我想,无论是学校,还是书法,我都会一样精彩,一样用自身的努力去完美演绎。